隰桑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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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如月(某蜜汁联动)



这是一个亮亮和灵均的跨界联动​,实在是太爱他们了而且真的觉得他们应该有联动,于是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ˆoˆ﹡ 
故事的背景是亮亮耕读荆襄和季汉草创初领荆州,众所周知自比管乐什么的只是平生一个寻常的比喻罢了,所以我想灵均也许同样会是亮的偶像,并且他们身上的相似点让我觉得那个六百年前的荆楚诗人说不定也正是亮亮心头的光。



“叔父,荆楚真的像歌辞里唱的那般美好吗?”
“孩子,美好的从来不是某时某地,而是某个人啊。”
“那我也要做那样的人,叔父!”



“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诸葛亮一来到荆襄就立刻爱上了这片美丽的土地。
“二哥,你在诵什么呀?”不过总角的诸葛均捧着刚摘的兰花好奇的凑过来。
“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咦?可是二哥,现在只有春兰,喏~”诸葛均扬起笑脸,把手中的一把兰草塞到哥哥怀里。
诸葛亮紧紧抱着怀里的花:“是‘楚骚’,均儿喜欢这里吗?”
“喜欢呀,这里很美!比徐州美,而且不会听到可怕的哭声。”小孩子欢快的声音传进诸葛亮的耳朵。
是啊,没有战乱,没有逃难,甚至没有死亡。还未弱冠的少年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甚相符的沧桑和悲凉。远处汀兰芳草在风中兀自摇曳,伴随着他的叹息。荆襄很美,诸葛亮想。不似中原战乱频仍,人们的脸上也没有太多愁容,相反,那些行色匆匆,只是妇人们对着几尺新裁剪的布料争执不休,是为了明朝换来填饱肚子的二斗米粮,是今日一家老小可以破天荒开一次荤,男主人能顺带喝几盅酒。
“二哥,我累了,咱们早点回去吧,不然又要挨姊姊的骂了。”诸葛均扯了扯哥哥的袖子提醒道。
诸葛亮转身,可目光依旧留恋着澄白如练的江面。“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屈子所言不虚,渺渺云梦荆襄,确实可堪心中所向之所,大概在这样的世道中,能够栖隐于此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二哥,屈子是谁?”
“是六百年前诞生在这里的一位大诗人,唔…不对……是一位很伟大的,甘愿殉美而死的人……”
“那均儿知道了,叔父曾给均儿讲过哩!叔父还说,屈大夫不只是诗人,他还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可叔父却不认同我们只读‘楚骚’。”
诸葛亮索性陪着弟弟聊了起来:“那又是为什么呢?”
“叔父说屈大夫的想法太过完美,如今大汉积弱已久、风雨飘摇,想实施起来需费一番功夫,要上有明君,下有贤臣……”诸葛均一本正经复述着,稚嫩的童声回荡在青山绿水间。
“叔父说的没错,然而二哥还是会心慕屈大夫,叔父对均儿这么讲是因为均儿那时还太小,叔父不希望均儿也不快乐……”
“那二哥现在是不是并不快乐了呢?”
“……或许吧,可是总要有人去做的,均儿说是不是?”
“我知道,这就是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小少年摇头晃脑学着哥哥的样子吟诵起来。
诸葛亮便也调皮抱拳:“均弟所言然也。”
弟兄俩笑着闹着,终于驾车往回赶。车子一路摇摇晃晃,没多大一会儿诸葛均就倚着哥哥泛起了困,等诸葛亮轻轻拍醒他时,已经能看到熟悉的流水潺潺、竹木森森了,隐藏在群山之后的竹篱草舍也逐渐清晰可认。再仔细瞧,好像是二姐姐正在门前洗衣裳。
到家了。
“你还知道带均儿回来啊?整天的在外面乱跑,现在兵荒马乱的,你哥俩可倒好,一去就是好多天。”果然如诸葛均所说,俩人还没进门就挨了姊姊一顿骂。
“阿姊!汨罗很漂亮,江边还有好多好多兰花!阿姊肯定会喜欢的。”诸葛均看到哥哥向他使眼色,眼珠一转赶快乖巧的把一大捧兰花送给姊姊。
“好了好了,屋里有饭,赶紧把手洗一洗去吃点东西。”
得了令的诸葛均跑进屋去找吃的了,她又气又笑,这小鬼简直和他哥哥小时候一样,又机灵又聪明,让人不舍得生气苛责。
“二姐,我来吧。”看到姊姊起身准备去晾晒洗好的衣裳,诸葛亮便接过木盆和竹竿。
“这还没到五月初五呢,今年怎么想着这么早去汨罗?”
“想去看看了嘛,荆襄好地方,该多走走。”诸葛亮答着话,手上的活儿没停。
“二弟,不是我说你,既然这么放不下苍生万民,那就去找刘州牧做个官施展你的抱负,虽然叔父…唉,不提了……这个忙他怎么也会帮……”
“刘景升?还是算啦!哎呀姐,你不懂……”
“我不懂?我只知道你现在这样子于事无补,大丈夫空有一腔热血却只会纸上谈兵可不见得是真英雄。”
“二姐,刘景升无大才,挑不起救民于水火的担子,弟觉着其人不是明主。况且,弟跟着叔父开蒙时曾对叔父说过,要做屈子那样济难匡国的真英雄,所以…弟一定要等那个有相同志向的人出现。”
“可是二弟,屈子最终还是郁郁而终,投江自沉了……”姊姊心里咯噔一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脸忧愁看向身旁的诸葛亮。
“弟相信弟能遇到胜过怀王千百倍的明君!”少年的目光变得坚韧执拗。
“那如果……”
“二姐,倘若弟…真的福薄,那就算甘老林泉也绝不会屈节改志!放心好了,弟今后无论怎样都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均儿。”
“你啊……”
诸葛亮依旧年年去汨罗祭拜,这些年,他认识了徐元直、认识了崔州平,他寻遍了荆襄每一处明山秀水,也寻到了足以死生相托的一众师友,他亲自把二姊姊交给了属于她的良君,也和均儿一起长成了意气风发的青年人。光阴在诸葛亮的眉宇间游走,最终拧成了此生永远散不开的结。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可属于亮的那个美人会在哪里呢……”


“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


严格意义上来讲,诸葛亮从未对他人主动提过那一年的草庐,即使与那人的一番话早已流传于世久矣。
已经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没有仔细看一看荆州的山水了,可诸葛亮还是会怀念曾经在草庐的日子,也许是突然闲下来的某个午后,会想起秋霜染黄竹篱外的那丛野菊,也许是那一日孤身赴吴撞见了江南烟水地,归程之际便心心念念起浮游于江的楚云,亦或第二年的五月初五,依然不改遥遥而拜汨罗的方向。
再回到荆州,已是又一个春天了。
荆襄五郡的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诸葛亮颤抖的手指一寸一寸划过地图上深深浅浅的墨痕,心中已然勾勒出他的大汉山水卷,那幅亟待完成的画里有关于太平长安的所有温柔笔墨,虽未曾主动提及,却从来没有忘记。好像那年春天新绽的桃花,在春溪畔倒映出金粉色的影,熬过漫长的雨季,就依稀可见姊姊在檐下立着等自己回家,还有每次出门,身后总是跟着气喘吁吁的均儿在一声又一声唤“二哥”。终究是回不去了……诸葛亮想着,心底缓慢生出了柔软和一抹细微的惆怅,可他不曾察觉的是自己脸上反而不由自主露出了笑,甫一抬头,正看见迎面走进来的关羽。
“军师!大家都好开心,漂泊多年,咱们也终于能定下来了。”
真好,诸葛亮给了关羽一个明朗的笑容。
“军师?”
没关系,只是很久没有这样由衷的放松了,一时之间竟还有点儿不适应。诸葛亮合上账册,如同心头的巨石落入寂寂无波的深潭,打乱了初冬的鱼群洄游的轨迹,它们挣扎着、跳跃着,前赴后继奔向阳光所在的那程江河。大概我也不过是这江中的一条鲟鱼,在漫漫无际的江湖游走,所幸,最终还是会回溯到江水之源。
所谓荆襄,大抵便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吧。
“军师今年五月初五还会去罗县么?”
“会的,以后都会去。”
“那关某护送军师。”
“无碍,荆州离不得人,云长必须留下。”
“是,那关某听军师的。”
对于诸葛亮而言,去汨罗的路自从被叔父教着读楚诗开始就已经烙刻在了灵魂深处,在每一个凝望江面的夜,上峨眉月会如期照进他闪着微光的眸子,那双眼里便也有一轮月在静静浮动,独自酝酿水面之下翻滚着的无法窥见的惊涛骇浪。岸边的白芷和菖蒲做着一场无端的梦,四散的香气冲垮了由诗垒砌而成的江堤。花儿从噩梦里惊醒了。
“屈大夫,亮来替你守护一方荆楚大地,君意下如何?”
江面上的弦月影影绰绰,随着波光碎裂又聚合。夜幕下,藻荇舞出诡异的弧线,化作成无数个黑暗中难以捉摸的魅影,它们把尖刺和利爪伸向月的光华,最终将那团光亮扯碎、吞噬。
诸葛亮俯身捡起草丛里的一颗石子,向江心的月影投去。
“啪!”石块与水面接触的瞬间发出悦耳的声响,如空山古寺中传来的渺渺磬音在召唤远古的魂灵,水纹荡开湿淋淋的月色,一片迷茫之中,下坠的石子终归于无形。
“听闻君曾自于江畔问天,那亮不妨来问你。”
诸葛亮抱膝坐下,双眸紧紧盯着江心弯月。
“屈大夫以为,楚国与我大汉何如?”
“亮之主公,可及君之怀王乎?”
“是天命难为,还是时不我待?”
“穷兵黩武一己之私,亦或杀伐决断为民请命?”
“……”
屈大夫若魂灵有知,不妨就让这江风吹皱层层波澜,挽起朵朵浪蕊吧,让风里的佩兰和丹橘蘸满月光和眼泪,让古老的月照彻冰冷的坚硬的铁甲征衣,让亮知晓这一切都有天地可证、日月可明!
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屈大夫,你看亮如今做得可还算周全有度?这天下必定尽归一统,君福浅命薄,不若就让亮来试试如何?六百年的时光,亮从未忘记诗里的花香和涛声,岁月的确是太长了,长到让众生三缄其口默然无语,可它于你我而言却这般倏忽易逝!屈子,神女峰上的云会飘落在每个失声嘶喊的梦魇,带着希冀和祈愿。
“亮自诩,吾辈剑锋之所指,即民心之所向!”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原本寻常不过的一天竟会是与荆襄的最后一面。
很多很多年后,诸葛亮还是会清楚记得和翼德将军一起离开荆州时的场景。那日天儿不错,用翼德的话是个带兵打仗的好日子,看他迫不及待第一个策马出城,诸葛亮心中的那团火也燃烧起来。
“一路保重!”
回马、转身,二人看见荆州城头的关羽向西面远远一拜,高大挺立的身躯遮住了旌旗上空的烈日,在斑驳的石墙上投下一片阴翳。
诸葛亮抬手轻挥,以扇示意。
马嘶声由近至远,最终消失在入川之路的尽头,尘沙渐次扬起又落下,席卷过荆襄的风雨,终携枯枝残叶抛向江渚之南。往后的几年,当诸葛亮无数次往返于这条无尽的蜀道,他的脑海中总是会浮想起那一日被关羽遮在身后的阳光,阳光的另一面是层层叠叠的山岗,大片大片的辛夷花和薜荔遮天蔽日铺展开来,像熊熊燃烧的烈焰又像摧枯拉朽的湘江水,将原本就看不真切的人淹没在一片斑斓之中。
在那之后,诸葛亮没能再有机会去拜访五月初五的汨罗。
益州巍峨的高山挡住了他望向罗县的目光,诸葛亮决定给关羽写信,告诉他主公新得了几员猛将,如缎一般的锦江又是如何穿过涪城的落日,以最好的角度折射出两岸怒放的芙蓉。诸葛亮还告诉关羽马将军在成都跃跃欲试,等着与君一较高下。自然,信的末尾还有一行不易察觉的小字,上言烦请关将军五月初五代亮遥祭汨罗。搁笔时,一片菊英正巧落在他的书案上,打了几个转儿后不偏不倚贴在了刚刚写好的竹简一侧。
若是要讲实话,下定决心做出中分荆州的让步,诸葛亮和他的主公都曾一度有过不甘和犹豫。诸葛亮太清楚了,荆襄对于这里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意义非凡,它不仅仅是自己的第二故乡,是用数不尽的辞章和歌谣堆砌出的土地,更是心火燃起的地方。荆州的江水和风云是滚烫的,带着几乎可以将金玉熔化粉碎的无穷力量,所以,当他的帝王在成都的祭坛边接过千钧的华丽冠冕,诸葛亮看到王冠上流光溢彩的珠玉在风中叮当作响,碰撞出灼目的火焰,也是如此,当那双血红色的眸在夷陵的大火中慢慢的阖上,诸葛亮反而长吁了一口气。
是回不去的荆襄么?其实不是的,只是所有的美好一旦消逝殆尽,便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重来了。只是——
不知往后再至五月初五,亮该如何去诉不绝如缕的情愫。荆州城里的云长,伐吴之际的翼德?还是夷陵火光照亮的季常,永安宫墙后两鬓斑白的陛下?诸葛亮闭上了眼睛,仿佛魂灵还置身荆楚的云梦,又一年五月初五,他带着均儿去汨罗采兰花,江上的舟船里正传出年轻男人响亮的号声,芰荷特有的香味被潮水冲向江滩,花梗和草叶随着颤抖的酒樽一同搁浅在指尖。梦开始的地方,终究也成了埋藏梦的地方。
孟夏的风吹起了衣襟,他就那样安静坐着,守着他的陛下,守着他逐渐冰冷的皮肤和终归僵硬的关节。那一晚,诸葛亮又想起了十七年前的荆襄草庐,可这一次,那里不再有阔论天下事的一双君臣,也没有锵锵刀兵之声,只堪堪可见一个弱冠的青年,墨发荆簪,白羽素袍,孤身长立在廊下自顾自诵诗。悠悠荡荡的湘江水自然而然流走了,洗刷着一些禁锢在死牢里的愤恨,肉身已然化作黄沙枯骨深深填埋进千疮百孔的五脏六腑,可同时又向坚不可摧的死亡发起冲击。一定是火热的理想把你焚成了灰烬吧?一如我深深追慕着的陛下……两美其必合兮,孰信修而慕之?
也罢,陛下,我们回成都​。
其实蜀道走了太久就会忘记荆州,只是诸葛亮从来不肯承认这一点,他执着的,甚至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去祭这些年反复说给湘江的琐碎誓言。当光阴和生命悄悄溜走的速度超过了他的预期,那双干枯的眼却仍旧倔强的闪出锐利的刃,射出寒气凛冽的箭。终究子午谷不会升起同样温柔的一轮月,褒斜道也不曾遍地兰茝杜衡,可我爱荆楚大地,爱这里从来不是因为没有它就会失去天下。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垂髫之年的小瞻儿用还不够沉稳刚健的童声跟爹爹一道吟诵,并学着爹爹的样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慷锵有力。
“爹爹,瞻儿会做一个心向正道,九死不悔的人,做像爹爹一样的人。”
含苞待发的春信没能如愿让秋风来的迟些,中军帐里,诸葛亮最后一次向汨罗的方向祭拜。
涣散的思绪撕扯着逐渐变得微弱的灵识,无边无际的黑色囚笼中,诸葛亮触摸到四周数不尽的白玉蝴蝶在毫无规律的扑闪、躲避,将熄的火一次次被冲撞得明灭又燃起,灼烧过每一个清晰或模糊的梦,他用尽所有力气了。
可怎会突然感到有点疼……


江边翻飞的楚云下,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低低念起了某句久远的诗,而吟诵声之外,却有另一个听不出悲喜的声音在无休止的环绕不息。
原是你我终究没有谁比谁更福薄……若真要争个高下,大概还是我要比君家略胜一筹了。
如果日月星芒还会记得那一瞬的执迷不悟,那么屈大夫,容亮去做你的隔世知音可好?
建兴十二年的八月,罗县百姓惊奇的发现,汨罗江两岸的秋兰没能在这一年如期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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